混更。

前文指路（一）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后来傅居问还上华山讨过很多次债，从少年一直讨到青年，从跟队的小师弟变成带队的师兄，从来就没有成功过，倒是见证了讨债演化成联谊的全过程。 

梁融也作为华山门面担当，挡过不少次要债，从少年挡到了青年，每次都完美地挡了回去，是讨债演化成联谊的罪魁祸首之一。长大了长开了，眉目俊秀身形颀长，笑盈盈一个眼神递过去，还挺讨姑娘喜欢，就是到底不如小时候圆润可爱，在武当清一色的汉子前不好也不肯做出卖萌躲债的事了。

现在傅居问上山讨债，就能瞅见那人懒懒斜倚在门边，一张嘴也不闲着，耍赖一般在那扯皮：“道长，你们是世外之人，钱财这种身外之物，何须如此在意。您见过哪个仙人沾惹一身铜臭味的？但我们就不同了，我们华山弟子，是入世之人，是要在红尘中打滚的，正需要钱财这等俗物傍身，才好走江湖嘛。你们借我们钱，是两全其美的好事，何苦再来要债，多伤仙人面子那。” 

傅居问倒也耐心地听他嘚嘚，听完，不咸不淡一句话：“欠债还钱，天经地义。吾辈顺天而行，有何不可。” 

梁融无言以对，也不着恼，摇头叹息，故作伤感：“道长，你没小时候可爱了。”一转眼，又嬉皮笑脸起来，拿出了那被戏称为华山世代相传的传家宝，照影箫，道：“可我们确实没钱，怎么还那？不过当然不能让诸位白跑一趟。我给道长们吹个小曲，道长们听完就回武当，成不成呀？” 

讨债意料之中地失败后，武当弟子回去了，他们的带队师兄却自然而然地留在了华山。武当弟子都习惯了，知道傅居问和梁融关系不错，每次讨完债都要逗留一天再回武当。 

梁融带傅居问在龙渊附近找了个山头，梁融喝酒，傅居问赏雪，顺带欣赏华山师弟师妹冬泳。 

这些年他们私下交往过不少次，是挺熟络的好友了——就算没有这些私下交往，这么多年光讨债也讨出感情来了。 

梁融脖子上裹着从傅居问身上薅下来的毛领，喝着用傅居问的钱买的一滴醉，就着身边道长的美貌下酒，还时不时地试图劝说这位美人道长陪自己喝一口——他感觉自己已经过上了一个华山能有的最理想的生活。

傅居问抬手挡回嬉皮笑脸凑上来的梁融怀里的酒坛，正要说他两句，一抬眼，看见底下龙渊里，枯蝉身边蹲着一个圆滚滚的小包子，正没心没肺地看他的师兄师姐在水里冻得龇牙咧嘴，看的直乐呵，就差拍手朝上岸的喊个返场了。

华山盛产熊孩子，果真名不虚传。傅居问这会儿仿佛忘记了自家那个萧居棠小师兄，还有兴致感叹别的门派的熊孩子。 

再仔细一看，傅居问惊讶地发现那只小包子裹着一件裘衣。他戳戳梁融，指给他看：“你们华山既然买得起貂裘，怎么不还钱？”当然是句玩笑话，他心下还在感叹，别看华山穷，还是挺宠小孩子的。 

梁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，又笑了。他是真挺爱笑的。傅居问自认不像一些师兄弟，既不爱笑也不爱说话，但还是没法儿像梁融这样，整日弯着眉眼乐呵。傅居问没说过，他其实挺喜欢看梁融笑的。华山冰天雪地寒风猎猎，也没能把他唇角的暖意给冻住，生生让他笑出一片明媚好天气来。可见当年他胡思乱想，觉得萧疏寒是论剑时被华山的风吹面瘫的，纯属是无稽之谈。 

梁融说：“怎么可能，我们华山就算有这闲钱，也是拿去救济贫苦人家。浪费钱买这种东西，会被谷师姐揍的。” 

“那他身上的是……？” 

“你忘了？当初你硬要送给我的，我长个儿后穿不下了，丢了也可惜，就送到鸣剑堂去，让他们给小家伙穿了。” 

“……”傅居问沉默。每次当他以为华山已经够穷时，华山都会用事实告诉他，不，他们还可以更穷。“这衣服我是八年前送你的吧？” 

“嗨，你们武当的衣服好，耐穿嘛。”梁融一点都不引以为耻，借机又掰扯起债务的事来，“你看，我们华山这么穷，你们武当又不差这些钱，以后就别来讨债了呗？你看你自己都记着，讨了快八年了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，找个借口看我来呢。”

猝不及防被戳破心思，饶是傅居问知道梁融只是开玩笑，还是忍不住慌了一慌，干咳两声，红了耳廓，下意识地避开他最后那句话：“说起来，你又不欠我们的钱，怎么每次都是你来应付我们？” 

梁融看着傅居问泛红的耳廓，有心想笑话他两句，又怕把人惹急了，闻言，笑道：“我好歹也是华山弟子，华山的债，我还是要挡的。你看我挡过谁个人的债，都是二话不说就让你的师兄弟进门，谁欠的债管谁要，把人扛走我也不管。” 

傅居问再次沉默了。他忧心忡忡地按住了梁融的左手：“你以后要是缺钱，找我借就行，千万别去找别人。” 

梁融怔了一怔，随即弯着眉眼努嘴示意了一下那坛一滴醉：“我这不是正用着你的钱嘛，放心，我什么时候同你客气过。”一边说着还死皮赖脸地把另一只手也往道长手里塞：“道长你手可真暖啊，哎哎别缩回去啊，给我捂捂怎么了，别这么小气嘛。” 

行吧。傅居问认命地把华山少侠的手揣在了怀里。